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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七章、姐妹舊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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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初為能拉攏暴利長到麾下,虞海早已極盡可能地做過了功課,對於暴利長的妻女也算略知一二。

聽到“賢伉儷”三字,暴利長果然臉色一變,沈默半晌終於幹笑兩聲,“太仆……可別拿人清譽取笑,那是新野縣丞的夫人,與臣哪有半點關聯?”

他面上仿佛雲淡風輕,但聲音已經明顯發顫,不知是放不下昔日情意還是恨之入骨?

虞海仔細端詳他的面孔,笑道:“大丈夫何患無妻,如今你榮升廄監,正是年輕又有為,莫辜負我的栽培。”

想到離自己而去的妻子,暴利長本是又氣又怒,這時也發作不得,只能硬生生咽下這口氣,拱了拱手,生硬地道了聲“感懷在心”。

虞海道:“既然天馬已馴好,陛下的意思是擇日於上林苑出獵,近幾日你一定要對天馬多加呵護,以便陛下隨時遣用。”

早先入宮當差的興奮已經消散,暴利長懶懶地領命而去,又聽到背後虞海道:“將門帶上。”他在門外悶悶地應了一聲,依言將房門緊閉。

等到暴利長的身影消失不見,虞海臉上的笑容驀地消散,神情驚怒交加。他用力一拍桌子,咬牙切齒地道:“我招攬他進承華廄,可不是讓他來穩步高升的!”

“太仆,你可想好了如何做?”背後轉出一人,輕輕笑道。

虞海渾身一顫,難以置信地轉過身,“你——你怎麽會進來這裏的?這裏可是皇宮!”

雕花的屏風投下大片陰影,將來人的身形徹底掩住,只瞧見腳上一雙精致的青絲履,翹著尖尖的方口鞋頭不斷晃悠著。虞海將這一切看在眼裏,忍不住嘖嘖一聲,“看來最近日子過得很不錯。”

陰影裏的人笑了笑,聲音柔和,“托賴。在下不辭辛苦親自前來,也是為了太仆著想……且不說和太仆你來我往的‘生意’做了這麽久,太仆似乎有一件陳年舊事一直壓在心底,若是說出來,會不會更好些?”

“你說什麽?……你又知道什麽!”虞海幾乎是從椅子上一躍而起,驚恐地看著屏風後面。

來人繼續用那種柔和溫暖的聲音淡淡道:“若是解決了太仆的舊事,想必才能盡快恢覆常態、與我們做完剩下的‘生意’。在下好說話,可在下的弟兄們從來不是什麽善茬——太仆難道不知?”

虞海渾身發顫,重又跌回椅子裏,用力地晃了晃腦袋。“不錯……確實不錯,此事壓在我心頭十數年,我……我原以為斯人已逝,事情就此告一段落,不曾想——不曾想那人還有一個種留下來,那個孩子竟……竟真的又回到長安來了!”

陰影中的人輕“咦”了一聲,“太仆竟會怕一個孩子,這孩子究竟有何等能耐?”

虞海用力按住自己的心口,臉色越發蒼白,“那孩子……那孩子會來向我索命的,一定會來的!而且,那孩子會來奪走我現有的一切,因為……這一切都是我從他的死鬼爹那裏搶到的,是……一定是這樣……”

他仿佛夢囈般不斷說著,“我要讓他去和他的死鬼爹作伴,呵呵……你們要助我?那就去把他殺掉!正好,我至今還找不到他的下落,你們聽好,他的姓氏是——”

虞海轉過頭,忽然發現那雙青絲履早已沒了蹤影。他背後冒出冷汗,急忙奔過去看屏風的後面,那裏果然已經半個人影也無。

九方纓一大早先騎著解厄出城遛彎散心,回來後再換白龍。她回到後院,白龍早在那等得迫不及待的,一見她和解厄回來便焦躁得用蹄子刨地,等到九方纓走近身邊,連忙去用嘴蹭她的臉。

“好了好了,都一把年紀,怎麽還像個毛頭小子似的。”九方纓哭笑不得地拍了拍白龍的臉,將解厄重新拴好,往臺階上一坐,沖白龍做了個鬼臉,“你總要讓我歇息歇息罷,解厄的體力可不是蓋的,顛得我骨頭都快散了……哎喲……”

白龍好像聽懂了似的,立即轉頭看旁邊正吃草吃得歡的解厄,從鼻子裏噴出氣來。

“表姐起來得真早啊。”背後傳來暴惜兒睡意朦朧的聲音。

只是聽到她的語氣,九方纓便莫名生出些不悅。她轉過頭,暴惜兒正揉著眼睛走了過來,又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,“表姐還真是跟以前一樣,對這些畜生反而比對人還親,要不是我們了解你,還以為你是失心瘋了,不知跟誰嘀嘀咕咕呢。”

九方纓捏了捏拳頭,好容易才將心頭的火氣壓了下去,淡淡地道:“長安不比新野,想在這裏久待,還是註意你自己的嘴。”

暴惜兒湊過來,笑瞇瞇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,“表姐,這才幾年不見,你果然比我見識多了,說話語氣也不同了。”

九方纓聽出她語氣中的挑釁,決定不再繼續糾纏,轉身走到白龍身邊,翻身騎上馬背立即揚長而去,留下暴惜兒在背後徒呼喝喝。

太陽漸漸升到頭頂,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辰,走出沒多遠九方纓便感到周身一陣燥熱,只得勒住韁繩令白龍放慢腳步,任由它在街邊隨意踱步。

一別數年,她沒有變,暴惜兒也沒有變。不知何故,從小她們這對表姊妹便互不對盤,及至後來,舅母甚至直接當著九方纓的面向暴惜兒叮囑,這個野丫頭簡直像奪走了你的父親!

九方纓鼻子一酸,她自小喪母,父親雙腿不便許多事無法照顧她周全,若非舅舅盡心呵護,她也不能安然長大;而為著照顧她,舅舅確然犧牲過許多與自己女兒相處的時日。

甚至,令舅舅發配敦煌的緣故,也是為著保護她替她出頭……故而暴惜兒的確可以對她心懷怨懟,而她也一直隱忍退讓。

舅舅的親情和恩情,她此生不知何時能償還?

“誒,這不是薛妹妹麽?”

聽到這個聲音,九方纓心頭的憤懣瞬間消散,驚喜地回過頭去,“曉君姊姊!”

背後騎著馬趕過來的,正是滿面笑容的藍曉君。

見到她,九方纓連忙策馬讓開一邊,由她貼近過來與自己並肩而行。藍曉君在馬上一欠身,沖她擠擠眼睛,“怎麽一人獨自出來走,不怕再被阿提蘭抓住機會?”

聽出她聲音並無惡意,九方纓失笑,環視一周,“此間可是宣平門左近,哪裏輪得到她放肆,我只消隨意找一間大戶過去叫一聲,湧出來的家丁立時就能將她扭送到長安令處去。”

藍曉君也忍不住笑了,連連點頭,“這確是個好計策。”

二人說說笑笑一陣,九方纓也將暴惜兒的事徹底丟在了腦後,神色越發自若。藍曉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,她當然不曾忘記這丫頭方才一臉積郁和憤懣的模樣,能讓她放松下來,自己這份功勞還是能算一算的罷。

不過,能令這堅強的丫頭露出這樣表情的,會是什麽緣故?別是和日磾吵架了吧?藍曉君這樣暗想著,開始盤算接下來怎麽向九方纓套話,忽然感覺到身邊的人停了下來,也趕緊拽住自己的韁繩不解地看過去,“怎麽了?”

順著九方纓的視線看過去,藍曉君也看到了站在面前的衛尉模樣的兩人,不由瞇起眼睛辨認一番。

兩名衛尉一拱手,“廣陵王殿下著我二人來請薛公子,還請公子撥冗到府上一敘。”

“廣陵王?”藍曉君詫異至極,心中狐疑,連忙伸手攔在九方纓面前,向她低聲道,“你怎麽會和廣陵王扯上關系?莫不是騙子罷。”

九方纓感激地看了她一眼,輕輕將她的手撥開,同樣壓低聲音回道:“誠然如是,姊姊,多謝今日你陪我散心,我去一趟王府便回家,不會再在街上逗留,請你放心。”

藍曉君頓時赧然,這丫頭果然聰明,倒是看出來她的刻意為之了。只不過嘛……她咳嗽一聲,別開視線又瞧了瞧那兩名板著臉的衛尉,忽然突發奇想,“不如我與你同去。”

“你是何人?”衛尉臉色一沈,立即反問。

藍曉君嘿然,眸光漸冷,九方纓趕緊攔在她面前,向衛尉道:“在下這便隨二位大哥去,這位是眾利侯夫人,只是我的友人,二位毋需掛心。”說著將藍曉君推了推。

縱使滿心不情願,藍曉君只能就此離去,還不忘回頭向那兩名衛尉狠狠剜上一眼。

九方纓明白,所謂廣陵王找她,只怕又是細君有事。一路擔心著跟隨這兩名衛尉來到王府,果然他們自偏門將她領了進去,一直將她帶到上次的小院。

一行人才走到院門口,門內傳出細君清脆的笑聲,九方纓微微一楞,那兩名衛尉已經在門口站定腳步,冷冷地道:“公子請自便。”

他們眼中明明白白透出嫌惡之色,九方纓頗為詫異,趕緊道謝後匆匆走進去,卻在聽見房內傳出的問候聲後猛地站定腳步。

“咦……是薛公子來了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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